卡夫卡最有名的短篇小說<蛻變>裡的主角一早醒來發現自己變成大蟲,仰躺在床上,腳在空中划阿划的,卻怎麼也翻不過身來!他心想,就快要趕不上火車了!我們一定會覺得荒謬,但仔細想一想,荒謬的不是「人不可能變成蟲」,而是「人變成了蟲,卻還擔心身為人才該擔心的事」!
我其實很擔心,萬一有一天,我一早醒來如果變成了一尾大魚,會不會還擔心上班遲到這件事呢?當你每天習慣朝九晚五的生活,很容易就會失去掌握自己生命的能力,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直接住在海邊,萬一真的變成了大魚,大海就是我的辦公室,馬上跳海也不會遲到。所以我真的跑去峇里島待一個月考潛水長,到帛琉待一個月考教練,在馬爾地夫工作兩年,又在巴布亞紐幾內亞工作半年。我的生命中算起來共曾有整整三年住在海邊,都不用擔心若早上起來變成魚,會趕不上meeting。
有人問我,丁丁,你每天潛水,都不會膩嘛?這就要從另一個故事講起。在希臘神話中,宙斯禁止人類用火,普羅米休斯看到人類生活困苦,幫助人類從奧林帕斯偷取了火,因此觸怒宙斯。宙斯將他鎖在高加索山的懸崖上,讓禿鷹去吃他的肝,又讓他的肝每天長回,日日承受被惡鷹啄食肝臟的痛苦。我們對於同樣的事情的感受強度是會遞減的,如果肝被吃掉不會長回來,肝被吃掉的痛苦就會漸漸減弱直到消失,所以肝如果會重新長回來,好不容易忍過去的痛楚,又會回到最強的程度。我學潛水的初衷是為了要看魚,所以我都去探訪生物多樣性很高的潛點,包括東非馬拉威湖、馬爾地夫、東南亞、沖繩、帛琉和巴布亞紐幾內亞,在巴紐的某些潛點,例如Lawadi,我每次去幾乎都可以看到沒看過的動物,每次去就像我的肝又長回來一樣。所以,我的熱情不會衰退。

又有人問我,去完海底廣角景點馬爾地夫後,接下來去微距勝地巴布亞紐幾內亞聽起來很合理,換一下口味嘛。可是,為什麼當初不去四王群島?

新幾內亞是世界第二大島,中間有一條國界,仔細看這條國界很筆直,可見那不是天然屏障而是人為分出來的,像美國的州邊界都很筆直。新幾內亞西邊屬於印尼,東邊屬於巴布亞紐幾內亞,如果在Google Earth上看,四王群島離台灣的地理距離比巴紐近,可是印尼交通最發達的兩個城市是雅加達和峇里島,以前要到四王群島得從雅加達->蘇拉威西->香料群島->西巴布亞,現在Express Air 現在有 Jakarta - Sorong 的直飛班機,前往四王群島有方便一點。Garuda Indonesia 和 Sriwijaya 從 雅加達 經 Makassar 中轉可到 Sorong,不必經過香料群島,但因為雅加達在西邊,這樣飛的距離比較遠,交通反而沒有巴紐從香港直飛來的方便,而且巴紐和澳洲東岸大城凱恩斯、布里斯本和雪梨都有直飛,當初打的主意是,在澳洲度假打工的朋友如果不想去大堡礁,還可以飛到巴紐的Loloata潛水,順便來探望我。四王轉機不方便就算了,還要忍受雅加達機場工作人員要小費的打擾,雖然是小錢,卻會大大影響某些人的心情,巴紐機場就沒這問題(我只被要過巧克力餅乾)。除了交通比較方便,我還考慮到歷史因素。當初統治巴紐的白人為了防止部落戰爭,便召集了某一地區的所有部落到集合場表演自己最拿手的歌舞,盡情裝飾自己,天堂鳥、吸蜜鸚鵡、鶴鴕毛、袋貂皮、樹葉、粘土等等,藉由這個機會互相認識,稱為Sing Sing。幸好Sing Sing這個傳統延續下來,直到今天,巴紐的下半年度在不同的省份不同的月份,都會舉辦Sing Sing,觀光客只要到Sing Sing會場,就有可能在短短一兩天內看遍10-50個部落,在新幾內亞印尼那一邊就沒有這樣的傳統,因此要一次看到很多部落是比較困難且危險的。考慮生物多樣性和人類文化多樣性,以及交通和治安,巴紐真的是我的天堂。

所以,該去印尼還是巴紐潛水?我建議去巴紐就一定要結合陸地上的行程,特別是Sing Sing和賞天堂鳥,不然以新幾內亞航空的票價,你會覺得C/P值不夠高,還不如去印尼或是東南亞其他微距攝影勝地。該不該去國外教潛水?那就想辦法找出讓肝重新長回來的方式吧!如果找不到,那還是不要比較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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