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ive master 有一項必備的技能是要會繪製海底地圖,也就是每次 briefing 的時候,導潛手中拿的那張地圖,上面至少要標明幾項重點:

1.特殊的景點:例如 Manta 出沒的地方、沉船的特殊結構等等,總之要讓潛客知道哪裡有想看的東西。
2.深度等高線:這樣才知道路線要怎規劃,一般來說,休閒潛水都是先衝到預定最深的深度,再慢慢爬升到比較淺的地方,要盡量避免鋸齒狀的一會兒深一會兒淺的行進路線。
3.方向:有了方向,潛客才知道怎麼利用指北針導航。
4.比例尺:有了比例尺,才容易用 kick cycle 或是手前臂的長度去估計在水中的距離。

Blue Season Bali 為什麼會選 Seraya 這個地方呢?我想有幾點原因:

1.從沒去過:在 dive master 實習的那一個月,也才去那麼一次。我想,繪製完全不熟悉地點的地圖,才能看出你對於水下方向和距離的掌握。

2. 距離 Tulamben 近:Seraya 其實是個新興的潛點,附近沒有太多住家,只有發呆亭旁邊一間小雜貨店,放眼過去就是田、牛和火山。但 Seraya 距離 Tulamben 很近,開車到 Tulamben 只要 20 分鐘左右,可以請人開車去 Tulamben 買午餐,要解決午餐並不難可以請人開車去 Tulamben 買午餐,要解決午餐並不難。從 Sanur 往 Tulamben 在快到 Tulamben 之前往右手邊看,就會看到一個不顯眼的招牌寫 Seraya。

3. 地形不複雜:剛開始學習地圖繪製,不要一下子就挑戰太複雜的地形,也不要有太多生物干擾,我覺得Seraya就是一個很乾淨的潛點。岸邊就是一個發呆亭,發呆亭旁邊有更衣室、廁所、小雜貨店,然後就幾棵大樹幾艘螃蟹船。沿著礫岸走下去,就變成砂丘,砂丘上並沒有太多珊瑚,多半是一小叢一小叢的水螅 (Hydroid)。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地標,Seraya也有兩座Biorock 人工魚礁,以及一個固定錨。

4.人少:Bali的遊客非常多,潛水客當然也多,特別是Tulamben,人多到爆,而且常常會有新手,遇到新手最容易被干擾,特別是亂踢蛙鞋揚起的沙塵。Seraya則因為還沒那麼有名,所以人其實不多。當地也只有一家Resort - Seraya Secret。

當天,天氣陰陰的,到了Seraya還下點小雨,冷風吹來,坐在發呆亭還會有涼意。發呆亭下面養了好多雞,老外還開玩笑說,這個潛點叫 Seraya farm。風大浪大、小雨、微涼,岸潛,走下去還被海浪打到站不穩,講師大姊 Mandy 倒是非常 high,邊摔倒邊狂笑,直呼比雲霄飛車好玩。近岸的能見度非常差,還好,入水後,浪的影響消失了,也沒什麼海流,水上水下真的有如天壤之別,而且能見度也不錯。

Seraya 最有趣的一點是,腔腸動物門裡的珊瑚蟲綱並不多,但是水螅綱卻佔了多數,當然,也只是零星分布。腔腸動物門共有三大綱:水螅綱Hydrozoa、缽水母綱 Scyphozoa、珊瑚蟲綱 Anthozoa,我們對珊瑚比較熟悉,但是珊瑚的近親水螅也很有看頭且多樣,光水螅綱就有約 3200 種,而且也會和zooxanthellae共生。水螅一般會經歷兩個重要的階段,一個階段是水螅(polyp),另一個階段是水母(medusa),整群的 polyp 長得很像羽毛,也有些長得像蕨葉或是麥穗,尤其是 fern hydroid(紅褐羽鞘水螅),更被我戲稱為「金色三麥」,在有湧升涼流的巴里,搭配上整片金黃色的 fern hydroid,這是錯覺嘛?竟然可以在熱帶海洋感受到濃濃的秋意!水螅往往是先驅物種,常常會是沉船船板上最先固定下來營生的動物,像 Tulamben 自由號的船頭就有一大片 fern hydroid,伴生許多桶狀海綿,我不禁聯想,那是農人用來採收麥穗的農具吧,Bali 人大概一生中都沒機會看到麥穗,要看就得跳到海裡!我第一次知道有 fern hydroid 是翻閱潛水雜誌,一篇介紹菲律賓巴拉望的文章,我當時沒仔細看,只覺得這種黑珊瑚好美,後來仔細想想,珊瑚應該不是長這樣,到了 Tulamben 之後,有機會直接面對面觀察,也發現這不像典型的珊瑚蟲,遠看像麥穗,近看像枯黃的針葉樹,上面還結毬果!我這才意識到,那像毬果的構造是水螅用來繁殖的 gonophores。我覺得水螅是非常有趣的,我想大部分人都會知道珊瑚是動物,因為珊瑚太有名了,而且也很容易認,即使你不知道那是什麼種,也大概可以猜出那是珊瑚。但是教科書就比較少提水螅,可能有看過世代交替圖,或許牛頓雜誌等科普雜誌也都會介紹,但是要把世代交替圖轉換成實體,需要豐富的想像力,我想這就是海洋的魅力,我總覺得,就算完整念過一遍無脊椎動物學課本還是很不夠,因為多半是針筆插圖,多半是針對組織結構上的描述,是給分類學家看的。水螅多半喜歡在水質比較營養的地方,這樣他們才有東西吃。巴里島東岸是阿貢火山灰構成的土壤,相當肥沃,甚至可以水耕,也就是說,流經火山土壤後的水很肥,可以直接用這肥水來水耕!因此在 Seraya 等地方可以找到為數不少的水螅。水螅其實是有毒的,不可以輕易去碰觸,而且目前對於水螅毒蛋白的研究還非常少,只知道有一個物種的蛋白會影響心血管循環系統的運作。世界另一個著名的 muck dive site - 藍碧海峽則有比較多軟珊瑚和蕈珊瑚,是另一種風情。而 Sanur 也可以看一些 file fish 和 ghost pipefish 等小動物,但是 Sanur 有很多海蛇,我相信多少也會讓人怕怕的。Seraya 則是能讓人很放心的在砂丘上用放大鏡仔細尋找小世界。

除了水螅,這裡還有許多清潔站,而且這裡的清潔站非常有趣,多半是清潔蝦而不是清潔魚,也就是說,都是蝦子在替大魚服務而不是清潔隆頭魚(cleaner wrass)。只要有耐心,讓石斑魚習慣你的存在,絕對可以看見石斑魚張開血盆大口和鰓蓋,具有長長觸鬚的清潔蝦在裡面忙進忙出。除了清潔蝦,這裡還有另一種很漂亮的蝦 - 油彩蠟膜蝦(clown shrimp)。可以發現油彩蠟膜蝦常是成雙成對的!Seraya 的海底到處都是小山丘,油彩蠟膜蝦會在沙丘上零星的石頭堆中棲息,跟老婆一起啃海星。理論上,一夫多妻是動物界最常見的婚配制度,但仍有一些例外,像是一夫一妻制。其中,捍衛配偶理論(mate guarding theory)就是用來解釋一夫一妻制為什麼會被實行的理論。當:
1.交配後仍可接受其他雄性的精子
2.配偶不易尋找
這兩個條件成立時,就可以預測,該種動物會採取一夫一妻制,而且公的會保護母的。以油彩蠟膜蝦為例,老公會花數周陪伴在老婆身邊,而且是一夫一妻,母蝦大概是每三週會有一很短暫的時間會願意接納另一半。在那麼大一片沙丘,要找到老婆還真的很不容易!油彩臘膜蝦的英文俗名是 Harlequin shrimp,意思是滑稽的蝦子。油彩臘膜蝦在印度洋和太平洋都有分布,印度洋的種顏色比較偏藍紫,太平洋的顏色偏紅,大小大概才5cm,腹部總是翹得老 高。油彩臘膜蝦只吃活的海星,甚至會吃棘冠海星,而且會讓海星在活著的情況下被慢慢吃光。目前已知會針對棘冠海星攝食的物種,除了大法螺之外,油彩臘膜蝦、紋腹叉鼻魨Arothron hispidus、褐擬鱗魨Balistoides viridescens、黃緣擬板機魨Pseudobalistes flavimarginatus以及一種多毛類Pherecardia striata等。油彩臘膜蝦是非常熱門的水族寵物,他們正面臨龐大的採集壓力,在野外並不容易看到。

Seraya 的砂丘上還藏著另一顆璀璨的鑽石 - flying gurnard(角魚)。分類上屬鮋亞目(Scorpaenoidei)魴鮄科(Triglidae),喜歡棲息在泥沙底質海域,除了Seraya,我也曾在藍碧海峽看過,沒經驗的人可能很難發現牠們,因為 flying gurnard 會把藍色的胸鰭縮起來,只有受到刺激的時候才會把胸鰭張開,沿著底沙游動,導潛會用 pointer 逗弄 gurnard,讓 gurnard 到處游動。Gurnard 有好幾種,我在藍碧海峽看到的是 Flying Gurnard,在 Seraya 則看過長得像蝦虎的 Gurnard, 台灣澎湖則常見長得像秋姑的黑角魚。Gurnard 會用鰭條來探索底沙下的無脊椎動物, 攝食行為和體色都很特別,可惜在台灣都被底拖網漁民當成下雜魚來處理,殊不知 Gurnard 是老外潛水客很感興趣的明星魚呢

Seraya 也有非常多樣的小型海蛞蝓,因為海蛞蝓是雌雄同體,常常可以看到疊羅漢的海蛞蝓。海這裡的海蛞蝓出奇地小,眼力要很好才能發現。海蛞蝓小小的很可愛,色彩很鮮豔,看著他們,就像回到小時候一樣,一個人靜靜地把玩自己最喜歡的玩具,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,那麼輕鬆無負擔,即使我只去了一次 Seraya,記憶猶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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